【白狄】何以诉衷肠（十）
*OOC
*快完结了（拖延症
*
不到晌午时分已可以看见星星落落驻扎的营帐，狄仁杰一扬鞭直奔向营地。他偕李白经过关卡，驻守军出来拜接，询问离开的时日魔种可有动作，在听到没有时也不多话后将缰绳塞给士兵，自顾自匆匆走向营帐。
亦步亦趋跟在狄仁杰身后，在撩开门帘的时候，他人已经坐下来翻看为他置在桌前的文书。瞧了眼营帐外围的森严守卫，李白负剑离开并没有踏入，不消片刻又折回站在门口足足盯了伏案的人有一会。
狄仁杰忽才抬头注意到站在帘内杵着不动的李白，也不知他何时出去了。
驻守的时日李白常常会像那日独自离开一小阵时间，狄仁杰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，突袭时有发生，但激烈的冲突在魔种日渐的颓势中消停，所以他也就任由他自由出入了。
唯有再见面时衣服上有剑气割裂的豁口，他身上总萦绕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气，狄仁杰观他偶有几道伤痕并不严重，几次都是如此。问起来李白其辞闪烁，他心里疑惑一番推测事情也明白了几分。狄仁杰笑着眼睛移到他身上，印证了士兵所讲李白与人动武的事情。
“坐。”简洁明了指了指不远处的床。除了堆叠整齐的书桌和摆了一壶冷水的案桌，落脚的就只有那个窄窄的卧榻。
“我说…”李白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？”狄仁杰手上不紊地翻过黄纸，沙沙作响。
李白斜支着脸，半个身子展在榻上开口：“嗯，没什么…你…不饿吗？”
狄仁杰喔了一声，放下手上的东西，如梦方醒地回他：“饿。”起身吩咐营外的士兵刻意提了声调：“另外再加一壶酒。”让这些话被榻上的人听去。
不多会吃食送到营中，士兵附耳说了几句便放下东西离开。狄仁杰为各自斟满举杯，“这杯酒聊表歉意。”他走过去与李白同坐而食。看着李白摆了一副自己怠慢他的表情。
“什么歉意，是我在大人这讨食。”嘴上不饶人，手上已和狄仁杰碰杯。一番动作狄仁杰率先饮下，杯中已无酒，李白端详自己手中清亮的酒水。
“怀英酒量有进步呐。”李白揶揄道，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。狄仁杰只是望着他道：“是比你好了那么…一点。”比划到最后，兀自笑了：“太白，苏兄一事能解决我很高兴。”
“这我早看出来了。”眼尾上扬，面上不胜之喜，像狄仁杰这般情绪内敛的人眉宇间也掩不住的兴奋。
“不过应当不止这些。”李白指了指案桌的文卷代他说：“莫不是军中战报，前方战事大捷，魔种败退。”
“如今局势明晰，不知何时班师回朝。出征这一年多来虽有信札往来，但未亲临长安，始终心里牵挂。”
“时间真快。”李白喟叹，目光所及有敛过锋芒的柔软。
“想回家吗？我倒真怀念长安的酒坊。”
“就只有酒坊？”狄仁杰问。
“还有大理寺冰冷的地板。”
“诳语。”狄仁杰问道，“你去找他了。”
“咳……什么…”
李白嬉笑捧起的酒未来得及咽下，被突来的问话呛的一颤一颤，他放下酒杯掩饰地抱臂。
“是…那个我…”
他早知瞒不住狄仁杰，但他有自己的考量，再三思虑后决定一个人去，既然敌暗我明何不主动出击。李白犯起了难，不知如何解释。
这时对方率先开口。
“关于黑衣人，我心里始终觉得是个隐患。但他不是战场上明处的魔种，行踪向来不定，肯定在暗地里设计酿造祸乱。但他近来一次也未曾出现，联想到你的性子，很难不让人想到是你做出这件事。”
“你太聪明了……什么也瞒不过你。”剑客死生不惧，单单被那人面上的平静震慑，若是他发作也好，偏偏语气不轻不重的吊着。
“此人行事狠厉，你的行径引火上身，怕是下次对上，他睚眦必报。”想到此他将心里所想与李白和盘托出。
李白道：“先前为那半部残卷与他交手过，对他也算有点了解。畏畏缩缩，起初对他我还有迹可寻，与他打斗，每每战至好处他都选择逃走或者搞在背后偷袭那一套。后来很少碰面。只是…”
狄仁杰欲知详情，抓了他半截胳臂，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只是他近来屡次挑衅于我。若正面对上我自有胜算，但这几次的突袭我也没占了上风。但他似乎只是想与我缠斗，所以我并不想你知道，你会为此事…”李白回话试探。
“不会。”狄仁杰无奈一笑松开手。“只是你一人单独行动，未免冒险。”“不过重点是这吗？”
在听完他没有为此事生气李白舒了一口气，狄仁杰再去看时人未解衣，在榻上已经放心地即刻睡着了。
*
双指携了文书引火，墨字在火焰中燃烧殆尽。一刻钟后，狄仁杰召来手下，通信内容很简短：战事平弥休整，待交接完毕，王师可动身返回长安。
狄仁杰捧着文书确认旨意，督师远行的时间无一刻不系心长安，此次动乱绝非偶然，若事情都像战场上死生分明，当战则战，事情会容易的多。可外患易解，内忧难排。交接事宜进行后，王授意他可提前回朝。
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还算平稳，战事也到了尾声，偶有小撮的魔种聚众滋事。就他巡查中也碰了几次刺杀，虽然目标是冲着李白。
在此期间他身旁的人几乎与自己寸步不离，在他的剑锋之中死士甚至不曾有靠近李白机会，显而易见他们没有以卵击石的觉悟。
“不进来吗？”狄仁杰朝着门外方向说话，这种事他习以为常。
“你一点也不紧张。”李白环顾四周一跃翻身从顶上跳下，撩开门帘挟着一股夜间泠气扑面而来。
狄仁杰气定神闲地抿茶，“如何也不会扭转败退的局面。”
“怕就怕他们败局已定，铤而走险。”李白端起另外一杯，未至嘴边皱着眉。“不过为什么是茶啊……”他突然顿悟，李白将茶放下，“说着不在意，其实还在担心吧。不然这杯中何时变成冷茶了。”
狄仁杰不为所动道：“我看现在那人想要对付的未必是我，几次下来行凶者刺杀的目标好像是你吧。”
“这…他现在打的全盘是除掉我这个人，对付你好没有后顾之忧。”
“那你不想着怎么应付，这种时候还想着讨酒喝。”
李白回神过来往床上一躺，大喇喇伸着懒腰，“就是做侍卫也有一分半子的俸禄，啧我连酒水都不行。”
“再多嘴连这张床也没有。”
“怀英。”
“嗯？”
“不日我们就要出发了吗？”
狄仁杰停下手里的事回他，“嗯。军队可能还要再驻守数月，战事已宁，我这个督军没有必要留在这里，诸事已与将军交待清楚，我们携一队人先行回长安复命。”
*
返行的归心让人几乎忘记在这驻守的离乡之苦，白马嘶鸣，李白牵绳勒住，“我是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。”
“我知道，这叫近乡情怯。”
“…那是你，不是我。”李白夹了马腹，跳下马来安抚它不安的情绪，一手梳理马鬃。
“长安，不算你的家吗？”
马背上的狄仁杰一身褐衫注视着他，燥热的风吹得他腰际环玉清脆弄响，他简短有力的声音入耳却让他觉得温存。
“呃，算是啦”，咽下嘴里没说完的话，剑客有更敏锐的直觉。眼看日落西沉，首要的先找落脚的地方。
原本想着一人一间，但那人坚持不到长安不肯让自己有单独的时候。狄仁杰与他一间，夜里挑灯闲谈。
他自有与人熟悉的本领，剑客不羁豪爽，故而对何人都是大方称谓。他不觉称呼亲昵如何激荡人心，所以他叫大人，称他怀英。那时他们还未真正交心。后来知己论交，他也叫大人怀英，唤声中拖了尾音，像一只机敏分明的狐。但当他极端正时，总是喜欢急促短声地出口：狄仁杰。
“怀英。”
“狄仁杰。”
“做什么。”
“嘿，没什么，叫来玩玩。”
狄仁杰的表情复杂，他的声音纯真得像孩童，李白倚在床边拍了拍内里空出的大半位置，一脸正义没什么避讳地说：“床分你一半。”故作情致地睁了一只眼。
狄仁杰挑灯的手一滞，烛泪灼在肤上吃痛，一道寒刃闪过眼睛，直晃晃刺向床上的人。他想也许是自己沉溺对他的敞怀，松懈到没有察觉危险逼近。
近身的人被他拔剑刺穿喉咙，“哐”地砸在地上，却不止一人。不被殒身的同伙影响，死士剑刃划过剑客颈侧，露出毫无遮拦的胸膛，李白身影迅速躲避，反手一剑穿膛。颈间湿热，他抬手摸上刺痛的伤口，对上暗处的人。
“我说什么人，打扰了我的兴致。”
*
话一出口，三人目光汇聚。
玄袍下的人揭下帽兜立于明处，维持魔种人半兽的模样。他并不着急，手上悄然多了一把特制的弯刀。
再无话语，对方抬手一个箭步那把弯刀距李白颈肩数寸，两人短兵相接，尾仞却勾进胸前，闻声如裂帛，襟前衣物被划开一道口子。推掌拉开距离，青莲与之白刃迸撞。
显然来人对李白的招式有所了解，所以能轻易避开攻击，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对青莲剑施展有所限制。为何了解？这么说来那几次的刺杀表面上是应对挑衅，实际是为拆解剑式的试探。那他的目标是…
狄仁杰内心虽心焦如焚，深知过招分心的一毫或许就决定了生死，没有发声，强迫自己冷静瞧着两人过招。
他们两人战至房外，惊动了随行的士兵。狄仁杰令他们封锁现场防止其他刺客逃走，保护客栈里所有人。另一方面留意他们缠斗的地点，紧跟着出去。
黑衣人不徐不急，身上也留了深深浅浅的伤口，左臂血肉浸湿夜行衣。两人鏖战正酣，不知是否错觉，他甚至能感觉出黑衣人一心二用余光扫视自己的眼。
“早看你不爽了。”察觉他看向狄仁杰的目光，李白挥剑斩上，敌方移步换位掣肘，弯刀灵活脱手再置于身前。背仞相抵，还是慢了一步。那人轻易挑了一刀，李白胸前赫然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。
“徒劳而已。”
混战未休，不远处观战的狄仁杰越见心焦，他对李白的剑术了然，一旦李白疲态显露给他可趁之机，胜算几何，这样下去不行，破解之法…。黑衣人掌心翻握再度朝李白攻来，狄仁杰抽出腰上武器灭去廊外一盏亮光，对着应战的李白喊了一声。
“小心！”
这一声音使得魔种手握剑柄直插来人胸前。霜刃森森没入穿骨破肉，刺中的却并非李白，但他的脸上不见错愕的表情。
“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。”
横亘在两人之间，狄仁杰身体缓缓抽离剑刃，不得不屈膝支撑。蓄力说了一句：“就是现在！”与此同时李白凌身一翻跃过两人，提剑起式悬于身前，青莲鸣跃寒光一闪直取命门。
“你…！！”青莲剑穿腹而过，他不理会，对着狄仁杰嘲弄道。
“狄大人或许不记得我，但我的目标从来只是你。”
